我家裡面有工廠

想起來覺得神奇，我家以前是有一座工廠的。
那是一座吃稻子的大機器，大部分是木製的(當時，連樓板樓梯都是)，把一袋袋的帶壳稻子吃進去，然後一邊吐稻殼子(好像叫粗的米糠)，一邊吐一粒粒的白米出來。沒記錯的話，佔地大概上下兩層樓各約20平方米。
家父早年前事碾米事業，幫別人把收割下來的稻子"變"成白米。我模糊地記得爸爸的input and output，偶爾被他叫去幫忙"牽袋子"，抓著粗大的袋子從機器的口中接下白米(只有爸爸把大槽的柵門拉開時才有晶白的米刷刷地涌出來，我平時偷偷地去開都只有小米糠的碎屑)，或是把糟糠裝袋送出去。不過大多數的時間是在碾米廠的上層閒晃，在爸爸身邊鬧。
嗯，僅限於爸爸在工廠幹活的時候，我敢在"上層"玩耍。至於下層，我一個人時頂多走下幾階通向下層的木梯，向著一片漆黑的工廠瞄一眼就像老鼠一樣跑了。在上層玩皮球、小棒球若是不小心從樓梯掉下去，那今天的遊戲就結束了。等下回爸爸在時再請他幫忙撿。下層，對我來說是個陰暗的角落。
後來，工廠舊了，爸爸的工作忙了，就把工廠給拆了。仿佛記得在考慮這事的時候爸爸也不無惋惜。還有親戚建議爸爸把整個機器移到別處去搞個博物館。
小時候覺得沒什麼，大了想想覺得家裡有這麼一台玩具是很有趣的事。不過現在打馬後炮，可以從當時的我就知道我不會是大科學家或大工程師了。我似乎從來不曾問過爸爸機器是怎麼幫一粒一粒小小的稻子"剝皮"的。沒有想過碾米的整個過程，連米的動線都沒有。若我現在的回憶寫的是"我當時就想著米粒經過小窗口時發生堵塞的機率、改進某部分的熱排放以增進效率和人力資源與成本的最佳化"，也許…
這是我小時候的play house(play ground + haunting house)，是爸爸白天從學校回來後晚上加班的地方。當時爸爸也許留不住這台玩具。我希望有錢了，回去跟爸爸說，我想買下這座小小的工廠，讓我玩，讓我害怕一下，讓我再看看這台機器怎麼"變"出白米的。